先生之风 山高水长——纪念滕藤先生逝世一周年
先生之风 山高水长
——纪念滕藤先生逝世一周年
滕荣康
滕藤是我国科教界的老领导，曾任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执委会副主席，也是《华夏滕姓通谱》顾问之一。
2023年7月30日，滕藤先生到医院住院时意外感染新冠，竟尔仙逝，其家人出于大家的安全考虑，没有第一时间发布讯息，以至于包括我在内的许多人都没有及时参加他的遗体告别仪式和追悼会，《华夏滕姓通谱》编委会也没能及时发布讣告，对此，我的心里一直觉得缺点什么。值此他去世一周年之际，觉得有必要写点文字聊表怀念吧。
滕藤先生生于1930年，其九十多岁的人生经历丰富多姿，我只能就我自己亲身接触以及通过他的公开简历所了解到的作些记述。
平和谦逊的慈祥老者
我第一次见滕藤先生，是在2009年7月。当时我受众人委托，本着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愿望，赴北京接手负责滕万鹏先生突然去世后的《华夏滕氏通谱》编纂事宜，我先来到原中央政策研究室主任、中央文献研究室主任滕文生那里，滕文生主任将“华夏滕姓通谱”书名题字给了我，经他联系，我与其哥哥滕文瑜（名瑜）先生一起来到位于中国社会科学院的滕藤办公室。滕藤当时已经80虚岁了，即将离休，不过精神很好。他热情地接待了我们，并对家谱尤其是华夏通谱在传承中华文化、弘扬传统美德、增强海内外中华儿女的向心力等方面所起的作用给予了充分肯定，他也询问了我的一些情况，对我发挥兴趣专长，并在不影响工作的前提下充分利用业余时间从事公益事业表示了赞赏。有意思的是，他与滕文瑜先生刚好是同年，我听他俩还高兴地互叙起了生日，滕藤稍早，大家欢快地合了影，现场弥漫着浓浓的亲情。
当年11月，他受浙江大学杨卫校长之请来杭州参加学术活动，想起他难得来浙江，获悉他的消息后我去杭州接他来金华，他的夫人、曾在北大物理系任教的退休教授胡慧玲女士陪他一起过来。鉴于他的年龄比我父亲稍小，我直呼其名总是不妥，称呼职务又不知道应该称呼他的哪个职务而且也见外，所以我也就索性尊称他为“叔叔”了。
他的秘书老张当时也已快六十岁了。跟我刚见面时就跟我说：他一辈子曾为不少领导服务过，但很少见滕老这样平易近人、守时诚信，并处处为别人着想的。接下来的几天接触完全印证了他的话语。那几天我带他走访了婺城、兰溪、义乌、东阳的宗亲聚居地，因为他过来的消息不知怎么的传出去了，大家都盼望着他过去看看，盛情难却，他说既然已经到这里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每到一处，他都反复强调接待要简单些，在表达感谢的同时，我感觉他还对大家的热情有些不安，觉得太麻烦大家了。大家对他的印象，就是个十足的慈祥老人。
期间，他还去了严济慈图书馆，严济慈是中国近代物理学的奠基人之一，也是中国科技大学的老校长、他的上上任，他说，想不到严老的家乡就在金华。我看他在严老的照片前驻足良久，当时还愉快地回忆起之前他们曾经的接触。作为科教界老领导，根据他临时提议，我们还带他去了浙江师范大学、上海财大浙江学院和金华职业技术学院，由于刚好是周末，加上他叮嘱不要打扰，而且确实时间紧张，所以除了跟金华职业技术学院党委书记杜世禄匆匆见了一面，其他学校的领导都没见面，甚至只在门边溜达了一下就离开了。
他回京后，我跟他的联系主要还是通过电话。 虽然他耳朵有些背，但听说是我的电话，都要亲自接。当然我一般也不会给他打电话，大多是春节或中秋，给他打个电话问候一下。他说自己退休多年了，办不了什么事，但对别人托他的一点小事都记挂于心。记得在金华期间有个朋友说起自己的孩子在北京工作，老大不小了，还没有对象，希望滕老帮助留意一下，想不到有一次他在电话中居然特意说起了此事。 我也去过北京他家几次，里面的家具陈设颇为陈旧，后来听说，还是他的父母早年留给他的，一辈子没变过，那该有多少年了啊！
还有一件事记忆深刻。在聘请《华夏滕姓通谱》顾问时，最初是设定“总顾问滕文生、首席顾问滕藤”，滕藤在获悉后跟我说，自己年纪太大了，比滕文生都大了十岁，做不了什么事，为便于大家工作，也为了更加名实相符，还是改为名誉顾问吧。我们尊重他的意见。我们后来请了开国元勋滕代远次子、比他小13岁的滕久光先生担任首席顾问。他还希望各地宗亲以《华夏滕姓通谱》编委会为中心，更加精诚团结，同心同力把公益事业做好。他个人也为《通谱》 捐了二千元，他说作为退休人员，虽然工资不高，但聊表心意。
学贯中西、才兼文理的学者大咖
滕藤是清华大学的资深校友，从1947年赴清华读书，毕业留校一直到担任校领导，他在清华的时间长近40年。 期间，他组织师生开展萃取法提取核燃料的研究，并据此建成了我国第一座核燃料后处理工厂，达到了国际先进水平；负责建立清华大学研究生院并担任第一任院长。由于卓越的科研成就，他曾多次荣获全国科技大会奖、国家科技进步奖、国家自然科学奖。
离开清华后，他曾先后担任国家科委副主任、中央宣传部副部长、中国科技大学校长兼研究生院院长、中国科学院副院长、国家教委党组副书记、副主任等职。1991年至1993年担任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执委会副主席，后又当选为亚洲社会科学联合会主席。1993年任中国社会科学院党组副书记、副院长，同时受聘担任清华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首任院长。系第八、九届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晚年还兼任了中国生态经济学会理事长。
他的经历，可谓完美地诠释了学贯中西、才兼文理这几个字。曾在中国科学院和中国社会科学院都担任过领导，既是著名的自然科学家，又是人文社科领域的大咖，还曾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担任要职，这样的情况，即便不是没有，我想也是极为罕见的。
理工科出身的他，对许多不甚知名的的历史人物，不但知道名字和基本事迹，还能说出一些独到的见解来，这一点我感触颇深。《华夏滕姓通谱》 初稿出来后，我先寄给滕文生总顾问和他，他提出了若干颇有价值的调整修改建议，我在按照他的建议予以修改的同时，内心里是由衷地钦佩。
与三代领导人的缘分交集从公开的信息及与本人的交谈获悉，他与三代党和国家领导人均有一定的缘分或交集。
原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江泽民是江苏扬州人，而祖籍是江西婺源；滕藤出生于江苏江阴，祖籍也是江西婺源。而且，他们还是上海交通大学的校友，1947年江泽民从上海交通大学毕业，滕藤于1946年考入上海交通大学，次年重新投考入清华大学，虽然彼此交集时间很短，但也算是校友吧。我曾见过上世纪九十年代他们两人一起走路的照片，浑然不像上下级的样子，倒像是老相识在认真、愉快地交流。原国务院总理朱镕基是滕藤在清华大学读书时的非同班同学，在校学习时他们都参加了党的外围组织民主青年同盟，并加入了中国共产党。1951年两人同年毕业后，滕藤留校任教，朱镕基分配到东北工业部。在滕藤先生家里，一次聊起国企改革时我无意间提到了朱镕基，于是滕藤亲口说起了他们早年之间的交往，并说这种交往和友谊一直持续到了晚年。
滕藤留校后担任了清华大学首届团委书记，1953年，在时任校长蒋南翔的倡导下，滕藤直接负责建立并实施了“双肩挑”的政治辅导员制度，选拔一批政治上坚定、业务上过硬的高年级学生担任辅导员，做“又红又专”的同行者引路人。这一制度成为清华大学极具特色、极其重要的制度安排，这一创举也推动了辅导员制度在全国高校落地生根，对推动清华大学乃至全国高校的人才建设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也催生了一批批政治辅导员成长为优秀领导干部和杰出专家学者。非常值得一提的是，原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胡锦涛，原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长吴邦国上世纪六十年代在清华大学学习时都曾担任政治辅导员。
滕藤是清华大学化工系第二期毕业生，并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长期担任化工系党政主要负责人，期间他高瞻远瞩地提出“建设世界领先水平”的目标，积极拓展新学科方向。也就在那时，清华化工系1977级学生提出了“从我做起，从现在做起”这一响彻大江南北的口号，成为一个时代青年精神的象征。清华大学化工系的人才培养和学术成就极为突出，曾经培养了一大批学术大师和治国栋梁。师生中成长出多位党和国家领导人、数十位两院院士和大学校长，真的是璀璨夺目！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习近平1975-1979年就曾在清华大学化工系学习。不过，滕藤对此非常低调，从不宣传。只是有一次别人说起时我听他提到了曾在清华化工系就读、当时已经退休的原国务院副总理刘延东。写至此，我倒是还想起一个人，是比我低一届的高中校友，就是抗疫期间被授予“人民英雄”国家荣誉称号的陈薇将军，其硕士研究生就是在清华化工系就读的，当然那时滕藤已经离开清华了。2012年1月，为传承弘扬滕藤教授的优秀品德和人格魅力，经清华大学化工系和滕藤部分弟子共同倡议，在清华校友总会和清华教育基金会的积极支持和校友与社会各界的积极响应下，设立了滕藤奖学励学基金，以支持家庭困难学生和又红又专、德才兼备创新型人才的发展。在基金设立仪式上，大家对滕藤教授以对国家、民族和教育事业高度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全身心办学育人的奉献精神给予了高度的肯定和赞扬。
一辈子教学育人，加上机缘巧合，使滕藤与三代领导人结下了一定的缘分。放眼全国，这种情况应也非常罕见吧。不过，他并没有因为曾与三代领导人有过交集而寻求自己在仕途身份上有所提升。看了他的简历就知道，早在1984年12月，他就已经担任国家科委副主任了。记得我在主持编写《华夏滕姓通谱》“人才篇·现当代人才”时，拿不准他应该归于政界还是科教界，为此特意征求他本人意见。他听完就坚定地说，应该放在科教界，他说他本质上是一个科技工作者、一名教师，也正因为执意于科研，所以对官场升迁一直不怎么在意，走上仕途也有些意外。有一次他还曾提及，上世纪末朱镕基担任总理后，还曾邀请他再度出山，但他以年龄较大为由婉拒了。
他在中国科技大学的经历也有必要在这说说。 1987年1月，滕藤受命从中央宣传部副部长任上来到中国科技大学担任校长。在刚刚经历1986年12月那段特殊时期的中国科技大学，情况比较复杂，滕藤到任后，与各方密集接触沟通，迅速稳定了人心，各项工作稳步推进。值得一提的是，也就是在1987年，我的一位金华同乡潘建伟考入了中国科技大学，凭着他的坚韧和对科学的热爱，后来一步步成长为国际量子信息实验研究领域主要开拓者之一、中国的“量子之父”。
“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作为一代教育家、科学家和德高望重的滕氏前辈，滕藤先生虽然走了，但其精神、风范永存。先生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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